村民张巧英在自家房屋旁边的水管里喝水,水管里的水来自当年黄大发带领村民们兴修的水渠。视觉中国 图
不少人还记得开庆功会那天的场景。
"完工后他们邀请我们参加庆功会,杀猪、杀羊,一起庆贺。黄大发就发表演说,他才说了两句,就有点哽咽,说不下去了。"时任平正乡党委书记雍思玉说。
在黄大发家,已经泛黄的几页纸记录了当日没能接着说下去的内容。
"解放40多年以来,草王坝村一直是野彪片区的穷旮旯,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每年仍有几十个年轻人跑到外面做苦力挣钱,40%左右的孩子交不起书学费而失学在家,群众生活年年靠国家救济补助和回销……今后我们的打算是,今年实现坡改梯工程规划,人均1.5亩,土变田户均0.5亩。1995年将梯土变梯田,户均1亩……"
水通之后,黄大发的妻子徐开美问杨春发,"现在水到了!你们现在吃大米饭了,那以前说手掌心煮饭吃的事呢?"
杨春发笑了笑,没好意思说话。生产生活用水全靠这位外甥修的渠,生活境况一夜改变,他又能再说什么呢。
20多年后,草川变良田的愿望早已实现。在今天的团结村,每家屋后都是成亩绿色的稻田和金黄的油菜花田。层层向下的梯田有致错落,形成独特的视觉景观。
改变
当年通了水的村子花两年时间通了电,又花十年时间通了路。
现在的人们已经很难再把眼前的村子与上个世纪的歌谣"草王坝是个名,包沙饭哽死人,土多田也多,过年难找米汤喝"联系起来。
只是当年那个"说一不二"的黄老支书还没有变。修好了渠又要定期护渠,虽然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大山,但他用双脚丈量过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常人。
82岁的黄大发仍坚持着巡渠的习惯,通过水渠惊险处时身旁便是悬崖。
草王坝村到枫香镇100里路,枫香镇到南白县城又100里路,从村里出发到县城至少要走2天时间,这些年里,筹资金、运水泥、汇报项目……已经数不清黄大发在这三点之间来回往返了多少趟。
于是对妻子和儿女来说,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总是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忙碌的背影。在为数不多的家庭交流时间里,黄大发也经常提些要求,希望子女跟自己一样多为别人考虑。
第二次修渠时,黄大发的小女儿突然得了脑膜炎。"当时马上就要过年了,没有人看工地,他是领导,说自己必须守在最前线。"熊举海说,"所以他仍然坚持在渠上,后来也耽误了女儿的病情。"
"如果不是他一心只为村里做事,我们这家也不会这么穷。"女儿黄彬容说,村里的小学前几年要迁址重建,父亲要求当时十几岁的自己和妹妹背石头上山做原料,"背上全烂了,现在一到下雨天就疼。"
"我初中毕业就回来在村里当代课老师,一个月工资90块,太少了,我就跑到外面做工,一天至少也有50块钱。但是我爸没过几天就把我从外面叫回来了,说村里缺老师,不让我去打工了。"儿子黄彬全说,但他懂得"爸爸是为了村里孩子们的教育考虑"。黄大发则说:"不能让下辈人受没上过学的苦。"
"你只能听他的,他这个人认定的事,别人是没办法改变的。"女儿黄彬容说,抱怨、委屈的气氛一度在家中弥漫,但家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理解和支持。
只要上工修起渠来,黄大发就顾不了家里的事情。种田喂猪一律交给妻儿,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常年捉襟见肘。
尽管如此,当妻子想扫一点原料车上洒下来的水泥,拿去补一补已经破了的老灶时,黄大发看到还是严厉呵斥了妻子,"这都是公家的"。
"沟就是我的儿女。"黄大发对别人这么说。"我见不得沟坏,哪里破了我听了心里难过,就赶紧带人上去补。"
"他这个人一根儿筋,认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做好,这个精神是现在很多人没有的。" 平正乡扶贫办主任熊举海评价道,"如果第二次失败了,他还会修第三次的",这也寄托着他作为一个村支书、一名共产党员的信念。
2004年,黄大发从村支书的位置上退休。但每年春耕前一说到清淤补漏,老百姓们还是更听黄大发的。黄大发带头,大家就会跟着去。时间久了,"螺丝水工程"也被"大发渠"的名字取代。
传承
从有人质疑、嘲讽到今天的众人拥护、爱戴,黄大发这一路走得并不平顺。主渠长7200米,支渠长2200米,在上世纪90年代,这并不是一项小工程。但在"黄监工"的组织下,除了张元华放炸药时擦伤了额头,老百姓们没有一个出现伤亡的,整条水渠也没有一段出现溃坝的。